孝义市启动城镇化的绝佳契机源于一张黄牌。
这是孝义市委书记张旭光接受采访时说的第一句话。
2006年,因煤焦而兴也因煤焦陷入困境的孝义市,领到了环保部发放的全国首张区域限批 “黄牌”,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几乎就要落下。此时,全市上下面临的已不仅仅是摘掉污染大户的帽子问题,而是如何补上民生欠账,促进经济社会均衡发展等一系列大问题。
当时的市情是,工业完成了阶段性积累,生态环境亟须改善、城市面貌渴望提升、众多的农村人口或因务工、或因求学而涌向城区,种种内生动力迫使该市市域城镇化切入主题。
思路篇——
内生动力,催生产业集聚、人口集中两大战略
城镇化,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。工业化,是孝义城镇化推进的基础,也是最大的内生动力。这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,一是工业化让孝义有了一定的经济积累,二是粗放的工业模式越来越背离城镇化的发展要求。也就是说,孝义有了做出改变的经济实力,同时也被逼到了必须改变的无奈境地。这是一个自然的、水到渠成的发展过程。
被区域限批的孝义,陷入了深深的发展焦虑。张旭光甚至有这样的担心,美国淘金热之后,很多城市从兴盛到衰败如昙花一现,孝义会不会也走上“因煤而兴、因煤而衰”的老路?这种担忧不无道理,山西不仅是孝义,众多的资源型市县都面临这样的困局。
2006年,经济总量处于全省前列的孝义,城镇人口仅有10万,城镇化率为52%;主城区11平方公里,能走大车的路不过三五条;腰包鼓了,城市却不再宜居……这样的市域面貌与全国“百强”桂冠实在难以匹配。
孝义必须从经济快速发展的浮躁中沉静下来——
一次次走出去下江南取经,一堂堂引进专家的洗脑课,让全市上下在发展的认识和理念上高度一致。
“企业与农村盘根错节的格局必须改变。‘村中有厂、厂中有村’,是造成城镇化滞后的重要因素。二者的交织既让工业失去改造升级空间,也让人居环境改善无从下手。”
“孝义不该是一个只会炼焦的城市。一条腿走路,可以蹦出几个大步,却绝不会走得很远。不仅要做精主导产业,做长产业链,更要发展现代农业、做大服务业,全方位提升竞争力。”
“靠资源发展要变成靠文化、靠脑子发展。有钱不等于素质高,孝义不仅应该是经济强市,更应该是一个有品位、有文化、有气度的城市。”
与此同时,“农民进城的愿望越来越强烈:到市区购房定居者有,为子女上学举家搬迁者众,为务工寄居城市者难以计数。孝义作为一个城市,是否为他们提供了安居的条件,是否对他们的诉求做了满意的答复?”
……
重重忧虑亦可以视为孝义城镇化的内生动力;种种迹象表明,该市追求经济发展所造成的生态欠账、民生欠账、城建欠账等已非小打小闹、修修补补可以解决。必须大视野、宽领域、高起点谋划城市的未来,以城镇化为统领,出台一个全市域的民生规划。
走出焦虑不仅要敢于自我否定,更需善用外脑。经过几年酝酿,由北京清华、上海同济等众多国内顶级规划机构参与的全域城镇化规划出炉。这就是孝义的“1420”特色城镇化战略:着力打造1个主城区,形成4个各具特色的中心镇,建设20个新型社区化中心村。
细读“1420”可以看出,它表面是一个区域规划,实质却是孝义市以人为本城镇化要素积聚的指引。在这个布局下,孝义将通过“三个转移”,即人口由西部山区向平原地区转移、居民点由资源区向非资源区转移、产业由乡镇村向园区转移,实现人口集中居住、产业集中布局、资源集中开发、土地集中经营、生态集中整治等“五个集中”。
方法篇——
敢行擅试,破解人、财、地难题
人往哪去,钱从哪来,地怎么管,政府又该起什么作用……这是城镇化过程中,各地都面临的共性问题。
梧桐镇,孝义焦化企业的集中地。有人说,读懂梧桐就读懂了孝义。20年前,这里一度匍匐着1000多座土焦炉,后虽经一次次提档升级,但及至城镇化起步阶段,大大小小炼焦企业仍数以百计,企业与20多个自然村3万多人口交织在一起。依靠企业,尽管80%的村民有了稳定的收入,但也饱尝着工业低水平扩张的苦果。“烟囱比树多”“鸟过梧桐变乌鸦”,严重污染让梧桐遭受着种种调侃。
村企混杂既制约着工业的升级改造,也拉低了居民的生活质量。
将“两者”剥离,无疑是一个庞大的工程。入驻工业园区的企业升级,一靠企业的前期积累,二靠金融信贷,这是商业行为,政府做好规划、居间协调就可以。最棘手的是为3万人打造居住新区,概算投资35亿元,即便对于这个全国百强县也是力不从心。
孝义的办法是,用活政策,多元投资:村民搬迁后征占土地的煤焦企业出一部分,上级贷款扶持支持一部分,镇区商业街开发筹一部分,农民购置住房集一部分,政府补一部分。其中,将学校等公共服务设施冠名权拍卖也是一种融资方式。
走进农家,听听他们的搬迁故事。中王屯村王玉萍家是首批迁入梧桐新区的农户之一。之前,她家9间宅基地变为工业用地所得补偿20多万元,此外全家5口人每人获得6000元的安置费,均由占地企业出资。而她购置新区一套100多平方米楼房的花费只需16万元。王玉萍说:“实际上,我们不仅‘零成本’搬离了污染的农村住进城市,还获得了一部分收益。”
“企业为什么乐意出资?因为农民搬迁后可以解决企业的用地难题。”孝义市委常委薛厚华一语道出“玄机”。这里不得不提孝义落下的又一着妙棋:善用试点政策,敢于先行先试。处理工业园区和居民新区的土地问题,孝义用的是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试点政策。
梧桐镇20个村搬迁后,腾出宅基地近万亩,这些地集中复垦整理后变为耕地,这就是增。从试点政策中,孝义争取到建设用地指标为7000多亩,这就是减。一增一减,孝义不仅解决了3万人的安居问题,还解决了制约企业发展的建设用地,更为当地多整理出3000亩耕地。
用活政策、率先试点的作用远比资金支持更大。在城镇化建设中,孝义应用的试点政策多达6种。政府在城镇化中的作用也是如此,用有限的资金、土地去办大事,唯有敢于创新,用好的机制,调动各种社会力量参与其中。张旭光说:“从中央到省市的各种试点,我们都要去争一争,一则孝义确实越来越多地尝到其中的甜头,二则试点政策也可以让干部增一份敢闯敢干的胆量。”